薛从闻似乎是笑了一声,他说。
“对啊。”
语气轻飘飘的,却将我打入了深渊里。
深不见底,绝望无比。
我快步向外面走去。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落了下来。
低头看向自己。
身材臃肿,双手粗糙,白发丛生,就连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添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皱纹。
和薛从闻结婚三十多年,我要工作,要操持家务,要教养孩子,要赡养老人。
日复一日的琐事将我折磨的更加苍老。
现在回看我过去的几十年,像是个笑话罢了。
我被白家认回的时候,爸妈更偏爱优秀漂亮的白榆,我就加倍讨好,包揽了全家的家务。
天刚亮,我就起床做了一大桌的早餐。
爸妈看到时,却皱了眉。
“清清,家里有保姆,这些事用不着你来做。”
没什么苛责意味的语气,却让我低下了头不知所措。
后来我逐渐明白,他们想要的女儿,是白榆那样的。
气质矜贵,落落大方,会弹钢琴,会开自己的音乐会,能成为所有人的骄傲。
而不是我这种,只会做一些家务活,手上全是茧子,根本没法带出去见人的女儿。
我失落下来,一天比一天沉默。
直到白榆开音乐会那天,爸妈在台下骄傲的为她鼓掌。
我站在角落里,像一只偷窥别人幸福的老鼠。
我想,那时候我脸上的表情,一定是阴郁的,嫉妒的。
是薛从闻出现在我旁边,他少年时温润极了。
他说。
“清清,我教你弹钢琴吧,不难的。”
薛家和白家是世交,薛从闻和白榆是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。
如今他成了第一个接纳我的人。
是一道光照进了我暗无天日的生活里。
我沉溺于这种温柔里,逐渐爱上了薛从闻。
后来一切发展的顺理成章,恋爱,结婚,生子。
大家都说,白清运气好,命也好。
不仅亲生父母家里条件好,白清也嫁了个好老公,性格外貌脾气都是没得说的,又生了个懂事的儿子,人生简直是圆满。
从前我迷失在这些吹捧的话语里。
人人都有虚荣心,人人都爱面子。
我也不例外,别人艳羡的目光是我幸福生活的催化剂。
可如今眼前的雾散去,我竟然看不清相伴多年的丈夫和儿子的真心。
我今年六十岁,第一次有了离婚的想法。
我站在窗台边,看着薛家父子上了车,车子扬长而去。
开往的方向是白榆的家里。
我想,我该离开薛家了。
薛从闻和薛年回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黑了。
和以往不同,桌上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,家里连灯都没开。
我就坐在一片黑暗里。
薛从闻皱着眉,摁亮了灯。
“怎么没做饭?
我和年年都饿了。”
是啊,为了给白榆买一件裙子,逛了一下午的街,能不累吗?
薛年也抱怨道:“妈,早上不是跟你说了,我想吃松鼠鳜鱼吗,你怎么没做啊?”
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。
没人发觉我的情绪失落,我淡淡的说了句。
“有点累,不想做。”
薛年不大高兴,还想接着嘟囔些什么。
被薛从闻一个眼神制止了,他打着圆场。
“累就别做了,一会让年年定个外卖,或者咱们三个出去找个餐厅吃吧。”
我没什么力气的蜷缩在沙发里,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。
“你们出去吃吧。”
做了一辈子的饭,我真的累了。
薛从闻和我结婚三十多年,十分敏感的捕捉到了我不对劲的语气。
他弯腰换好鞋,走到我身边坐下。
“清清,是不是今天那个提议让你不高兴了。”
“我仔细想了想,确实不该不让你上台,毕竟你才是年年的亲妈。”
“这样吧,到时候你和白榆一起上台,你站在她身后就好了。”